S坐在办公桌前，眼睛虽盯着电脑, 身子却不住扭动起来, 一副烦躁的样子，摄像头的角度和光线让电脑屏幕成了一面哈哈镜，静原本柔和圆润的脸庞变得憔悴暗淡， 皱纹和斑点硬生生被放大几倍, 静的声音也让他觉得陌生, 唠唠叨叨的像有说不完的牢骚。幸亏的是, 静没有提那个尴尬的话题, 他不知道是静故意避开, 就像一个癌症病人的家属, 顾及病人的感觉, 绝不在病人面前声张他的问题. 也许说到底, 静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吧.
S开车经过熙熙攘攘的西单, 不久就到了豪雅轩装饰讲究的大门口. 推开高大透亮的玻璃选转门, 老T和他的女友已经到了, 正等着拿浴服,拖鞋, 还有更衣室的钥匙.
老T和他在美国就认识, 原来是一家IT公司的老板, 他那时在市场客户部门, 和老T有一些的业务来往, 早几年老T看好大陆市场, 后来干脆把公司总部搬到中国, S 海归创业后, 找上老T, 希望两人有机会发展些商机, 一起捞银子, 才发现他已经转战美容医疗器械市场, 说这在中国是一个挖不完的金矿, 他老婆孩子管不了了, 只要有他们钱花就够了. 老T他自己索性呆在了中国. 其实他的儿子已经上了加州大学, 老婆自己巴不得他离她远远的, 自己可以和一帮富姐们吃喝玩乐旅游, 前阵子还从中国招聘司机管家到美国, 据说条件是年轻俊俏的男性.
想着老婆自己玩得潇洒, 老T也乐得一个人在大陆找乐子, 身边的漂亮女人走马灯似的, S都懒得问他身边这位到底是电视台的记者, 还是哪位名校的大学生.
按道理, 像S这样即便被静拉去教堂的基督徒, 也是不应该和老T这样的人来往的. 加上老T还是台湾人, 在美国的时候, S和台湾人打交道就感觉别扭.可是连S 自己都吃惊, 他一到中国, 他俩居然做了不少人看为的朋友. 老T对大陆的了解, 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大陆人还要透, 大概是旁观者清的原因. 就像郎彦平, 对中国经济文化的分析, 比任何中国知识分子都击中要害. 老T 还知道中国任何好玩的地方, 什么西湖午夜赏荷, 汤显祖十番昆曲, 北京全黑餐厅, 老T带他参加各式海归俱乐部, 会所, 让他眼界大开, 人脉增加, 他不愿意让自己在老朋友面前或商场上显得太土. 台湾人也没有大陆人那样评判攀比, 他这个正规正矩的人, 在老T 面前, 有一种隐隐的道德高度感, 感觉舒服安全.
看着女友走进女更衣室, 老T拍拍S的肩膀,
“”怎么样, 漂亮吧!”
S知道老T的德性, 笑了笑.
“20刀, 眼袋, 腰身, 皮肤, 人造美女, 才一万不到.” 老T是美容圈内人, 对这行了解颇多.
“你说什么? ”S听了, 不禁无语. 这次回国, 光看表面, 中国生产漂亮女人的速度就像美国的手机淘汰率一样高. 无论是机场, 商店,还是晚会, 广告, 网络, 俱乐部, 美女脸蛋和身姿每是每刻都在向他轰炸, 就像大饭店柜台下考究的佳肴样本, 美丽的下面, 是毫无价值的空洞.
“养眼啊!” 老T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坏坏的笑著.
老T对女人自有一套理论, 什么女人20岁之前, 是掌上明珠, 真正的千金小姐. 想想现在黄金的价格啊, S. 老T叹道. 2O岁之后, 就是树上刚熟的桃子， 垂艳欲滴, 30岁之后, 就是 市场上的干荔枝,待价而沽. 40岁之后, 就是两手叉腰, 如狼似虎. 50岁之后, 就是豆腐渣子, 健康实用. 60岁之后, 就是童年第二， 又是宝贝一个. S 对此不敢苟同, 不错, 他相信, WOMAN IS A DIFFERENT SPECIES. 他记得在那本书上这么看过. 男人实在是难以了解. 当初静和他也是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可是现在, 却不知道静作什么打算, 他两的婚姻将要何去何从.
“今天这么一个人? 艾米呢? ”
“她在开会.” S没有说的是，S没有心情, 静已经知道了艾米.
热气腾腾的香草蒸汽让S有点喘不过气起来. 不过据说有助于排毒, 减肥. 听到老T从人造美女立马提起艾米， S的脊梁骨居然有股丝丝的寒意, 他马上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 艾米确实是漂亮, 但是, 他相信那是天然去雕琢的. 虽然第一次看到艾米的时候, 他对漂亮女孩的一贯原则几乎被完全颠覆.
那是公司的一个客户接待晚会上， 艾米就和S坐在同一桌. 当主持人宣布, 艾米就是业绩最佳的部门经理时, 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位坐在自己边上的女人, 不仅漂亮年轻, 而且有着和男人有得一拼的能力和聪明!
“绣花枕头”, 这是他父亲对他的叔叔当时那位漂亮女朋友的评价. 父母双亡的叔叔, 对S 的父亲言听计从, 几番女友让哥哥轮流挑来， 最终才和一位相貌平平, 大姐一般能干的女人结婚. 女人一思考, 上帝就发笑. 大学的时候, 他最喜欢的笑话, 就是萧伯纳对那位仰慕他的金发美女的回应, “如果生下的孩子像我一样丑, 向你一样笨, 怎么办啊! ”
静是个清爽的女孩, 秀外慧中, 心灵手巧. 和她的名字一样, 安静温柔. 而眼前这个艾米, 那霸道逼人的美丽, 让他感到困惑不安. 艾米在台上做了一个简短的发言, 她的声音像周迅那样独特沙哑, 此后他们常常有机会谈项目, 开会, 工作午餐. 他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对除静之外的任何女人动心, 静主动要求他海归, 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一切都在计划之外, 又都在预料之中. 那天晚上, 他正在临时租来的房间收拾回美的行李, 第二天在旧金山有一个短期商务谈判. 艾米来电话, 说,有一个紧急的项目文件, 要他过目和亲笔签名. S说他实在没有时间, 等他回来再说, 艾米说不能等, 那我现在就到S你这里来. 不久, 艾米风风火火赶到, 紧张的工作结束之后, 他两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有一位哥哥也在美国.” 艾米说, 伸了伸懒腰.
“那你想不想去美国呢? ” S刚说出口, 就觉得是个愚蠢的问题.
艾米想都没想， 说, “中国现在也有很多机会, 你不就回来了吗? ”
S没有做声, 这是个理不清的话题. 静要他在中国追求事业发展, 事业, 说穿了就是金钱是男人的脊梁, 而女人是男人事业上的光环. 金钱和女人, 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 都即可以携带,又可保存. 一个存在银行, 一个存在家里. 接了婚的女人有太多的理由, 要把自己保存在家里.
“我该走了. ” 艾米看S一副疲惫的样子, 起身道别.
“你, 一个女孩子, 这么晚了, 安全吗? 就， 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 我到沙发上去. ”
“哈, 北京早就是不夜城了. 况且我是老北京了.” S听员工说， 艾米来北京才一年, 但S不想揭穿她, 女人总要有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