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一上网，频繁进入眼球的，不是《中国红歌会》，就是《红歌大赛》，可谓铺天盖地。刚开始以为又是什么“超级女声”或者“达人秀”，稍作停顿仔细读来，才发现不是。哦，所谓的“红歌”，其实就是我在国内时，每到一个特殊时期就要高唱的“革命歌曲”，只不过现在换了一个时尚的名称。据说还有公司就“红歌会”注册了商标，谁不经过同意乱唱就是侵权。

 

哦，红歌提醒我，再过一个月就是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庆典了。大家都要献歌献唱，表达衷心。

真有意思，连唱红歌都有商标限制了，还不能想唱就唱。这是时代的进步，表明大家有专利意识，知识产权意识了。这让我想到了南京的中山陵。早在八十年代，中山陵是免费开放的，目的是让那些对国父孙中山怀有敬仰之情的人，表达一份缅怀和祭奠之意。求学期间，我就曾骑着自行车，和朋友们去过无数次中山陵东郊风景区，数台阶的数量，比赛看谁最先到达最高处。十年后回国带孩子去参观，通往中山陵的道路专门修了一条道路，长驱直入，最后被“别有用心”地围了起来，不买门票还进不去。围墙一围，透露着小家子气，挺憋屈的，说好听是为了保护国家文物，说的世俗一些，还不是为了从中捞钱。

把当今流行的唱“红歌”和中山陵陵墓相提并论，有些不恰当，但是国内总有那么些事情，本来顺理成章的，却非要搞得那个别扭，还冠冕堂皇美其名曰，这让我感觉好笑。我笑，别人说我落伍了，脱离国情了。我倒觉得革命歌曲本来名副其实，现在却冠之以“红歌”，难道还有“绿歌”，“黄歌”，“黑歌”不成？ 与时俱进，顺应时代步伐，“创新和改革” 是中国当前的主题。全国无论走到哪里，都在破土动工。历史已经找不到五千年的文明原貌，崭新的时代正在以不可挡之势呈现在眼前。

“Change is good。”奥巴马竞选总统时那么许诺，但是实现的过程中却举步艰难，几乎寸步难行。在中国，一切阻挠新事物的东西都没有市场。“红歌”正以超强之势渗入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

 

 

我唱“红歌”也唱了许多年，在国内时每年都唱，那是一种政治需要，后来到了国外接着唱，是家庭聚会时的卡拉OK伴唱，纯属自娱自乐。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听着革命歌曲长大，学流行歌曲也许记不住，但是唱革命歌曲，革命样板戏，想必舌头从来不打结。而且，开口一唱，也必会唱出一往情深和豪迈气概。有些人说，我们六十年代的生人，总是充满理想主义和肩负历史使命，这和革命教育和革命歌曲分不开，它们已经溶化在了血液中，即使改变了身份也改变不了那份爱国情怀。我最喜欢的革命歌曲是：《我的祖国》，《长江之歌》，《黄河》组歌，《长征》组歌。。。等等。每次唱革命歌曲，我的心中就会涌动对祖国的热爱，对那片土地的深情。在国外呆的时间越长，这种对故土的眷恋就越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啊，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帆。。。”

 

高唱革命歌曲，与其说是表达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赤子深情，不如说大家站在一起合唱时的一种气宇轩昂的气氛感染所有人。开口一唱，现实世界脱离了，世俗庸俗的个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共和国的礼赞，对为革命先驱英勇牺牲的讴歌。每年唱一回革命歌曲，其实是从精神上升华一次。随着历史的推进，越是到如今物欲横流、道德危机的新时代，“红歌”的再次时尚其实是与时俱进的表现，是一种高压/政治，它将变成传统世世代代演绎下去。至于是不是一边唱红歌一边搞腐败，一边唱红歌一边偷偷转移资产移民他国，这就个人心知肚明不用多说了。

在南京某银行系统工作的时候，我参加过一次革命歌曲大竞赛，那是南京市宣传部门举办的，时间是1989年六月中旬的时候，我们下班后去位于中山东路的总行楼下空房间彩排。大家齐聚一堂，非常热闹。平时大家工作接触，打照面并不多，谁知道通过唱革命歌曲，大家有了热闹聊天畅谈的理由。每次都听见负责指挥的人喊“安静点，早点练完早点回家。”我是新毕业的大学生，形象气质上有些与众不同，除了自己处里的同事，还没有结识新朋友，很安静地站在角落里随大溜。行里选的曲目是传统节目：《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社会主义好》，《咱们工人有力量》，《长江之歌》。

还记得，唱《长江之歌》的女高音是从南京艺术学院请来的，男高音则是本行的业余歌唱家，姓徐。听说他练美声唱法都是自学成才，也在外面拜师学艺，只可惜文革耽误，没有上任何正规大学，是顶替进银行的。小伙子一表人才，我有些为他可惜。

七月一日那天，我们在南京市少年文化宫举行比赛。这时，合唱队伍里出现了几位陌生面孔，后来一打听，是专门从艺术学院请来的“插班生”，分插在男女高、中、低声部，“压场子”的。哦，后来我明白了，其实我们怎么卖力唱歌没有意义，我们那叫扯着嗓子“喊”歌，要想唱出艺术效果，只要有专业歌手混在队伍里“镇”住气场就足够了。大家都很高兴专业歌唱家的鼎力相助，没有谁对于“作弊”表示异议。那次比赛有无获奖我记不得了，如果获奖了，荣誉行里得，面子大家有，但是对于弄虚作假这些事，任谁都不会提起的，那才叫给银行系统抹黑，不道德。不过，我估计这种事情不光我们行在偷偷做，别的单位一定也用同样的办法。后来，我和蔡老为这事聊过，蔡老没有正面回答我问题，而是举起他正在削的苹果，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中国啊，就像这个苹果。外面看好看不好看？可是里面呢？”我一看，里面都腐烂了。我说：“这苹果都这样了，扔了吧。”“扔了可惜，把烂的挖掉，吃起来比好苹果香。因为它熟透了嘛。”

呵呵，事隔那么多年，再回顾1989年七一前后的唱“红歌”的经历，我就在想：唱歌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我很想回到当年的队伍中去，再次高唱“红歌”。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专业的美声唱法歌手冒充同事站在队伍里“镇场子”。而我，如果回到队伍里的话，还能不能保持沉默，指出这种不当行为。如果那样的话，保不准被清理出局的一定是我红花。“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怎么年龄越长，脑子却弱智了呢。”

 

呵呵，我还是坐在电视机前听电视转播中的红歌气势吧。如果想过瘾，就打开家中的音响，拿起麦克风，自我陶醉一番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