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当班主任 (1)———– 痴心魂梦

        工作了一年半后,我原来读书的教研室老师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回校工作,接着我研究生毕业论文的课题继续做。原来,那个课题是日立化成给我们做的做。 是个三年的项目, 我要在一年里给日本人一个交代,这是个艰巨的任务。能回到大学工作,我当然很愿意了。我很幸运,研究所的所长很通情达理。他说,他很舍不得我这样的人离开,但他知道到那里我会更有前途,他不想耽搁我的前程。我好感动啊。那时候,原 单位不放的话,谁都没办法。
      
回到以前的教研室,我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奋力工作,终于在合同到期前一个月交了货。记得最后一步样品拿出来时,教研室好几个人眼睛盯着我的试瓶,有人讲了句:这可是比金子都宝贵的东西啊!我的自信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课题,科研,再难也难比到我。但在大学任教,必做的是要当班主任,还要教课。我没有任何经验,最怕当众讲话。当老师,让我有点怕。
     
我被分做新生的班主任。那是1992年,我帮新生登记,拿行李,讲解学校的这这那那。终于有个学生问我是几年级的。我笑了:我有那么小吗?我只是个子 太小而已。其实我自己也不觉得我比他们大多少。因为我怕讲话,每次不管开办干部会,开全班的会,任何会,我都尽量少发言,让班干部们有充分的机会展现他们的领导才能。我 每周都会到学生宿舍去看他们。我和同学们的关系出乎意料的非常好。

       我的班里的班长叫C,天津人。他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也是今天我唯一能记住名字的学生。他父母一起把他送到上海。他爸爸一看就是个极爱儿子的爸 爸。临走时,他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托:老师,我把他交给你了。C在上大学前给自己改了个很特别的名字。他后来成了校足球队的队长,也是很有人气的一个大学生。记得他曾很有激情地讲说他的报负:老师,现 在的大学生和你那时不一样了。别看我们这么年轻,我能做很多事。老师,我想办一个班级的报纸,我们能办报纸。我心想,现在的大学生怎么比我们6/4 还冲动,办报有这么容易吗?但看着他那意气风发、胸怀大志、朝气蓬勃的认真劲,我很羡慕佩服他。我给他说,你就试试吧。他真的试了,真的出了几期呢。最后好像因为经费问题停了。
    我一直认为C是个
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但是,就在96年六月,在离他毕业还有21天的那天晚上,C从校园最高的物理楼的九楼上跳了下来。那时,我刚从日本还来,已经不是他的班主任了。当我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整个脑袋都木了。我又接待了C的父母。他的爸爸泪流满面,拉着我的手:老师,我当初把儿子交给了你啊,现在,我的儿子在哪里?我能做的只是陪着他们 一起流泪。
     
据说,之前,C曾帮一个朋友打架,失了手,把对方的眼角打伤了,眼睛没事,但缝了几针。伤的同学住在浦东农村。那时从校区到浦东交通极不方 便。C吓坏了,买了些东西去看那同学几次。只听说那做母亲的绝不饶恕:她的儿子的脸上永远留了个疤。她放不下,不能饶恕。后来,校保卫科找C谈了话。第二天,C和 他最好的朋友在实验室喝了一晚上酒,第三天早上,化学楼边上,物理楼下,就有了那具魂飞走了的C的肉体。然后,那个朋友就被保卫科叫去;然后,那个朋友 就不再言语了。C的死因就成了一个永远的迷。

    那时,自杀是不允许开追悼会的。C的追悼会据说有好几百学生参加。

    这么多年了,C的音容笑貌还经常在我脑海里浮现。这么多年了,每当我想起他,我都很为他惋惜。C 啊,你在天上的灵魂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吗?你知道吗,你成了我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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