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记忆 – 上学这件事(三)

 

泛舟于玄武湖

见到金坤舅舅

 


   八月的南京,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热得潮闷难耐。阿婆家住在巷口的最里面,洗漱设备都很简陋。即便这样,善良的阿婆还是为我烧来热水洗澡,为我临时搭起一顶蚊帐。深夜,我躺在磨得光滑的竹凉席上,身上盖一条毛巾被,听着蚊帐外蚊子的哼哼声,树丛中渐渐平静的人声虫声,或许是累,或许是时差,或许是不习惯新环境,翻转许久,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阿华过来看望我。吃过早饭,他领我坐公共汽车去南京东郊的孝陵卫,寻找我从未谋面的小舅舅。记忆中转了车,出了城,到达终点站后又走了一大段的坡路,最后才拐上通往南京体育学院的小路。一路上绿茵葱翠,风景秀丽。一想到日思夜想的舅舅就在这样幽雅的自然环境中打球生活,心中就欢悦起来。


   他们学院有门卫。登记后进去一打听,才知道,江苏省男排最近外出打比赛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问好了舅舅回来的准确日子,我和阿华沿路返回南京市区他阿婆的家。我写了一封家信给父亲,告知我在南京的情况,请父亲放心。后来才得知,我和妈妈的路线正好错过。她根本没有收到父亲的电报。当她探亲完毕回到新疆KT市的家里时,才知道我人已经在南京。妈妈一定焦急和后悔,那种情景我时常想象,不无有趣。人生的聚散离合,充满了多少的巧合和天意安排。

 

   阿华一家人待我如同亲人一样。他的父母亲戚还专门为我接风,在餐馆请客招待我。我把从新疆带来的瓜果全部切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不住地夸赞新疆的特产就是名副其实。后来,我返校读书了,阿华曾经来看望我几次。渐渐地,他流露出对我的心意,说会想办法把我留在南京。而他的父母也有此意,好几次请阿华来学校找我去他们家吃饭。我那时谈恋爱读书社交活动忙都忙不过来,对阿华根本是“无情无意”。后来我躲着不见他,直到最后我分配在南京的银行工作,也就再没有联系过阿华,实属无奈。后来回国几次路过南京,也动过念头想去找寻阿婆一家,但是心中有愧疚,赶觉自己很忘恩负义,见了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家住在靠近夫子庙的太平南路段,但是那里的平板房早已经被拆迁。楼房林立,也不知道善良的阿婆阿公最后住去哪里了。阿华,和阿华的一家人,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几天以后,阿华再一次陪我去位于东郊的孝陵卫。这次,我终于见到了梦中的小舅舅。也许当时太激动,竟然记不得见面时的情景了,只能用四个字表达,就是“甜蜜”和“幸福”。心砰砰地跳。


   他是那么高,那么帅,那么潇洒,一如我梦想中的他。我只到他的腰际。和他上街,常常遭遇到行人的注目礼。我好像和一个名人走在一起,心中沾沾自喜,特别骄傲。他一米九二的个头,我一点都不担心在人群中走散找不到他。只要抬头看见他那高出常人的脖子和头,就好像一个长颈鹿正在东张西望。我问他怕不怕我丢掉,他笑着说:“我走在路上,不看别的,就只看住你别埋在人堆里就好。”他给我买了一件呢格子外套,还请我去座落在新街口闹市区的胜利西餐厅吃西餐。那时候,我觉得洋葱汤味道太浓,不但没有吃饱,而且一点都不好吃。不过,我看见里面有外国人和穿着高档讲究的人出入,我知道舅舅的用心,和花费不菲。


   我在日记中写道:“从此,南京这座城市对我不陌生,它就是我另外的家。从小没有哥哥也不遗憾,我有一个舅舅就在我的身边。他能像长辈那样爱护我,也会像哥哥一样保护我。他就在我的眼前,微笑地注视着我。我的心对他是敞开的,几乎毫无保留。啊,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简直不可思议。难道梦想和现实真的没有距离吗?” 

 

 

 

   见到了舅舅,我就从阿婆家搬离了出来,住去了舅舅的体院宿舍。


   他们那里的条件真的比外面好,吃的营养健康,肉类和蔬菜定量搭配。两个人一个宿舍,墙上贴着各色各样的外国画片,桌上摆放着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玩意。训练场地更是条件优厚,外面绿草茵茵,树木花草修剪得整齐美观,里面的室内训练馆宽大木板地带空调,周围是紫金山环绕。灵谷寺和中山陵就在不远处,可谓人杰地灵的幽雅环境。


   小舅舅他们生活、训练很有规律,几乎是半天读书半天训练。在他们楼下,有一台彩色电视机,我吃过晚饭无事时,要么去附近的小树林散步,要么去楼下和舅舅一起去看电视。他的队友刚开始看见我,以为我是他新交往的女朋友,无不对他挤眉弄眼,后来听他介绍说是远在新疆的外甥女来南京读大学的,就都羡慕他,对我非常友好和客气。那几天,我像是一个小人儿,混在他们又大又高的球队中间,和他们一起吃饭,看他们枯燥的训练,听他们说黄色的笑话。。。舅舅带我走路去了趟灵谷寺,一路上,畅谈了许多的人生理想。。。平时他们训练严格,很少进城,只有周末才西装革履打扮一新出去透透气。呵呵,那两天,日子真是过得轻飘云淡,一段闲散开心的好时光啊。


   八月的最后一天,大学接待报名开始了。终于要开学了。我站在学校的大门前,感慨万千。为了能跨进这所高等学府的大门,我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现在,我终于可以和那些背着书包的高年级同学一起,在这里往来穿梭,在这里度过我四年的求学生涯。等待我的不知道将是什么。我期待着。。。


   那天一大早,小舅舅帮我搬运行李来到了N大。校门口有一块木牌,箭头指向前方,上写:“欢迎八四级新生,在此报到”。我和舅舅走向那里。我们来得较早,几乎就是第一个。很快,我们办理好了报到手续,一位高年级男同学领我和舅舅来到一号楼女生宿舍。这是一个只有两层楼的淡黄色宿舍,里面光线阴暗,楼道狭窄陈旧。走进大门,左拐,高年级男生打开面朝北的房间,只见里面光线暗淡,中间有四张旧书桌紧紧挨着,两面靠墙是四张上下铺空架铁床。就这样还没住人,就已经拥挤,如果再住进八个人,那就几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舅舅帮我把行李扔进靠窗的下铺。我则好奇地环顾四周。只见门上的牌号是:“109”。

 

南京栖霞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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